Rain的随记

楼诚以及衍生。
切莫装逼,虚度光阴。

前半生,后半辈-巴黎小记

[时间线混乱,还请多谅解。]

我初到巴黎的时候,因为曾经执念的一个女孩汪曼春,和家里闹得很僵,吃穿用度都有些拮据,加之课程虽不是很难,但真用了法文学比较文学,还是需要费一番神的,那阵子想家想的厉害,身边也没有可以照应的人。在巴黎,中国学生不甚多,但庚款生(1)还是有些的,有些是长辈自是帮着我种种,也有些是从英国等地转来巴黎的,而像我这样家里供着读书的,寥寥无几。庚款生挤破头在想办法打工给家里寄钱,而我既不用给家里汇钱,家里也不怎么打;来电话,弄的我是一点都不愿呆在巴黎。庚款生大约都是些勤奋读书,苏州没落的大家族出来的人,自持身份,我与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,他们也嫌我的少爷脾气,一来二去也不怎么在一起,身边竟是一个知心的、可说话的人都没有,那时候才真是念起阿诚的好来。阿诚他啊,不怎么爱说话,许是因为年少的时候的经历实在惨烈,他大部分时候都只会默默的听我说,然后笑一笑,继续做他的事。我有时候很恼他这么做,他就打岔,我也不好再说他什么。


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一年,31年二月底的时候,蒋介石囚禁胡汉民(2),那时候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,巴黎的许多庚款生甚至许多华侨都上街游行,我也是那时接触了一点点马克思主义。彼时有许多苏联人在巴黎学习,他们创建了个甚么苏维埃学习会,我虽一点俄语都不会,但还是被一个庚款生强拉进去听。谁知对我影响颇深,甚至觉得这种制度若是用在中国,定能让中国走上强国之路,不至于再被列强侮辱。我和当时那个学习会的库德里亚什(3)经常一起出去喝酒,也算是熟了,他便介绍我给潘汉年,潘汉年却不肯收我,嫌我是资本家出身,我和他争执了好久,最后抬出“我可以提供资金支持”这条硬由,加之当时国内东北沦陷,情景实在不好,在十月份他终于准我加了共产党。没过多久大姐来电,说国内太乱,上海怕是撑不了几日,叫我赶紧准备手续,把明台和明诚也接到巴黎,我当时兴奋的不得已,毕竟太久没见,思念甚多,当时想着若是阿诚来了,我万事也能有个帮手,加上国内炮火飞天,留他一人我也不放心。现在想想当时也是混蛋,若是明诚明台留在国内好歹与大姐也有个照应,我当时也是完全没顾虑大姐,就一心想着阿诚了罢。他们来巴黎之前,潘汉年给我发电报,给我传达什么《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》(4),我当时一惊,本以为我参加的只是个什么进步的政治团体,却不想他们有决心改朝换代,当即觉得自己的信仰十分正确。但当时没什么经验,只凭一腔热血,潘汉年批评我说我还是要有实际的学问,才能救国,连忙踏踏实实去上了几天课。现在想起当时得热血沸腾觉得有点好笑,凭着几句法语几本书就觉得自己能救国,也是自负得有点过,可后来却在也没有那样张扬恣意的日子了,倒有些怀念。


等我给阿诚明台的手续办好,他们连春节都没在上海过,元旦前就到了巴黎,我去机场接他们的时候,明台还是一副活泼的样子,见到我蹿到我身上闹得我没法收场;阿诚似是高了,却比以前更加内敛,提着两个大箱子,站在一边离我远远的就冲我笑,“大哥”。有了他们俩的闹腾,元旦也热闹了许多,我们一同买了铜锅和羊肉,在家里吃了一晚上,热气氤氲,仿佛暖了整个心。当时觉得要是在中国家家户户都能吃上涮羊肉,便是好的,这话要是潘汉年听去,怕是又要骂我“心思都在吃上面,一点也不为国家考虑。”那晚,阿诚问我是不是“国家有难,匹夫有责。”我硬着头皮说,学习才能救国,他大约并不赞同我胡诌出来的理论,嗤之以鼻了一下,然后说了句,“我不这么想。”就回了房间。我当时很想迫切地告诉他我参加了政治团体,但一是怕他告诉大姐,大姐不同意我参与政治;二是怕他和我立场不同,日后为敌。谁成想,左翼中国诗歌会(5)32年成立之后,巴黎也有了分会,我在一次会议中竟撞见了阿诚。我当时已不知道是该悲哀自己的身份被他发现,还是该恼怒他背着我参加这些诗会。阿诚一贯讲话是松软的吴语,格外好听,可当时的阿诚字正腔圆说着国话(6),“大哥曾告诉我苟利国家生死以,岂因祸福避趋之。如今我能为国家做些甚么,便要做甚么。大哥切莫拦着我。”他这么一闹,我倒没办法说什么了,只得和他坦白我的身份,我本以为他会惊讶,甚至做好了他告诉大姐的觉悟,却不想他认真点点头。第二天清晨,他对我讲,“大哥,你的信仰就是我的信仰。”当时兴奋和害怕一齐冲上心头,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里会发生什么,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未来会有阿诚作伴,所以既惶恐又幸福。组织知道我们的关系之后,也同意了阿诚的入党申请,阿诚也有了自己的信仰。同年,组织让他去伏龙芝受训,我不愿他去受苦,只问他阿诚同志,你信仰坚定吗?他便我看着我,“你就是我的信仰,自然坚定。”那时,他对我的感情昭然若揭我却不愿承认,半推半就让他去了西伯利亚,说不心疼这话不老实,只是日后的道路崎岖坎坷,他若保护不了自己,怕是要连累更多人牺牲,这么想着也就鬼使神差的不再去想他。那些时日瞒大姐瞒的辛苦,明台也查出了异端但并未动声色,还好一年很快就过去,大姐到底也没有刨根寻问不然怕机关算尽事情还是要败露。


在巴黎的日子,是我年轻时代,最美好明媚的一段日子。那段日子踏踏实实搞学术,研究政治,讨论话题,手上不曾染上一点血腥气。


在巴黎的日子,是我年轻时代,和阿诚最亲密的一段日子。那段日子我们一起去学校,他去上课我去教书。回家后我们一起讨论时局,分析问题,有时小酌两杯助兴。


在巴黎的日子,是我年轻时代,对于未来有最多美好的憧憬的日子。那段日子我和阿诚想着如何打败敌人,重建祖国,让中国重新在世界站起来。


在巴黎做各种准备工作将近八年,1939年5月汪精卫通电投敌,国内的时局混乱不堪,组织一纸调令让我们回上海准备后方对敌工作。我和阿诚来不及多想,处理完了巴黎的种种,当年秋天回了上海。


在巴黎生活学习的日子到此算是一个结局,那段日子我到如今依旧怀念。


1)庚款生:这里也不知道恰当不恰当,因为大多庚款生指的是去美国公费读书的;但这里是指“庚款生”这个概念逐渐在各列强普及之后,英国法国比利时等国家都有类似的项目,所以在此引用庚款生的概念。因为杨绛先生是1932年和钱钟书老师一起留学英国法国,钱钟书就是庚款公费留学生,所以我猜测之前庚款生应该还有。

2)1931年2月28日,蒋介石囚禁国民党元老胡汉民。

3)俄语名,意为一个卷发的孩子。

4)1931年11月在江西瑞金由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。

5)左翼中国诗会,左翼的诗人大多描写社会实际生活的作品,彻底露骨的将黑暗地狱尽情披露,引起人们的不安,暗示人们希望。

6)国话,接近现在的普通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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